[鹤一期]花前月下(二)

 

(二)

 

也不知是不是天生运数着道的缘故,在过往的大多数日子里,鹤丸国永当真是应了他名中那一个鹤字,响当当的鸿运当头。然而最近却不知为何,总好像是时运不佳。

 

他这边是闲得发慌,好容易盼来个同事,可除了那天招待的酒会上,就再也没见着面过。那位新刀一期一振那边,也不知是有多少事务要忙,他几次前去寻人,却总是扑个空,问了周围持家务事的侍者,对方就说是外出忙了,几次往来,老是同一番说辞,听得他都要耳朵生茧。

 

说是新的同事,却连个话不能说,那还有什么意思。鹤丸国永撅了撅嘴,口中叼着的一枝柳叶上下摇摆了一下,他看着眼前一颠一颠又细又长的柳叶子,思路反复也跟着一道起起伏伏,一会想着,下回该何时去寻人比较好呢,一会又想着,若是下回逮着了人,是要做些什么才好呢?说不定他自个儿在这儿一个劲的百无聊赖、自娱自乐,而人家却指不定有多嫌弃这一身操劳事呢。

 

他思绪飘散了一会,等到察觉的时候已经不知有多少天马行空了。大概自他被锻造成形、孕育了精神的那一日起,他便没有过像现在这么悠闲的时光。此处由小小的一个村庄变为现在的藩国,鹤丸国永从一把单纯的好刀变为天下名刀——这其中又是有多少的艰辛忙碌,像这样不急不缓地用妄想来打发时间,这种经历他还真没有过。

 

本丸不比前线,条条框框的规矩颇多,鹤丸国永活惯了劳碌日子,习惯也和前线那帮武将一般不爱起拘束,然而这会他也就唯有思绪得以无边无际地天马行空。他想想那支大概已经集结起来了的讨伐队伍,又想想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一期一振,不知觉间已然消耗了一个下午。

 

天边的晚霞红彤彤的,照得他正坐着的那棵柳树也变了颜色,鲜艳亮丽得好似火树银花,树下有几个家仆,大约是到了晚饭时间过来寻他的人,鹤丸国永看着那几个人往他这边越来越近,忽的玩心大起,他往树叉上缩了缩,接着又想起自己现在一身全白的华装,竟然用起战场上突袭潜入的那一套来,屏气凝神地收敛了气息。

 

他身为付丧神,本就是与人类大不相同的存在,此刻有意隐藏身影,别说普通人,怕就是灵官巫女也无法轻易觅到他的所在,又何况是几个寻常人的家仆。鹤丸国永看着那几个人在小庭院里一番搜索苦寻,心里泛起些恶作剧得逞的愉快的小火花,后者又在那几个人离开之后悻悻地熄灭,化作一缕飘摇的轻烟,片刻就渺然无踪了。

鹤丸国永看着再次变得空荡起来了的庭院,心里涌上一股难得的寞落情绪。名刀鹤丸不见了——这消息要放在以前,但凡有些许战事给作陪衬,怎么说也是要起些波澜的大事件了,然而刚才那些人是怎么说的呢?想必也是和往日一样,鹤丸大人不多时也会自行出现的吧——这么说着就面不改色地离开了,莫非真的应了那句西之国的老话,叫做鸟尽弓藏?

 

鹤丸国永自诩好运,自诞生到现今,几位主人都将他看作功臣多过器物,在此之上,还施以难得的尊敬和宠爱,明明是刀具,却被宛如神器礼具一般对待,大概也是由此被养出了些倔性,此刻东想西想了一番,他反而有些闹起了脾气,越发不想现形了。

 

不时就连那些个霞光夕色也逐渐消失隐去,庭院暗下来,有如在那些个观景上均覆盖了一层黯哑的轻纱,唯有那边的一汪小潭水尚还映照着那天边独一轮的上弦月,却反倒把这庭院里的小世界返程得更为朦胧,隐隐约约的不分明,好似一场幻梦。

 

鹤丸国永谈不上饱读诗书,然而毕竟存在的岁数在,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只是他从前很少有时间静下来欣赏花月,眼前这本丸内一庭院的景象在他脑中竟然也谈不上一分的熟稔。他身在此,宛如身在一个几乎陌生的场所,而恰好这场所也这般、被远天那朦胧的月色笼罩,模糊得宛若梦境一般。他没有喝酒,此刻却也觉到了一丝奇妙的眩晕感,仿佛当真是那句诗词话本里才会用的老话,说是过往浮云、人生如梦——只是没想到,这话原来放在他这样的刀上也能管用。

 

鹤丸国永想,自己大概真是被闲出毛病了,不然又怎么会惦记起这些个风花雪月的来。他这边还在兀自感慨,过了一会才察觉似乎有人正叫他的名字,而且这声音竟然离他还不算远。

 

鹤丸国永一愣,再往树下看去——这不是一期一振么?

 

也是了,他这边还没解开隐去气息的法术,再能寻到他的,可不只有这把同为付丧神的刀了吗?然而当时的鹤丸国永却并未想到这点,他只是有些愣愣地看着树下因为得了他的回应而微微笑着的一期一振。

 

“鹤丸大人,还请下来现身吧。要不然,大家可要都急坏了。”一期一振说着,也不知是不是察觉了鹤丸国永那些许的迷茫,他的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安抚孩童一般,仿佛要与这梦境般的庭院、与那朦胧的夜与月的薄纱融为一体似的。

 

一期一振那头浅青色的短发和一双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之下后显得越发迷蒙透亮,从而也越发鲜明地映射着这么一个事实,无论是他还是鹤丸,都并非是这人世间的属物。

 

然而他确是真的存在的。鹤丸国永想,面前的这把刀——他的气息,他的灵力,他特有的介乎刀与活物之间微妙的温度,这一切都透过了他的眼耳乃至发肤传递给他的意识,又无不向他证明着现实的活力。这是他在战场上学来的本事,生命好像就是这样,若是能透过鲜血,一切就又都变得真实。

 

这时候,要是能有一场畅快的厮杀就好了。鹤丸国永在那一刻想到,虽然这想法只有一瞬,却是不能更加衷心了。

 

“被你发现啦!”鹤丸国永笑着回复道,好像那前一秒的茫然表情是假的一般。他嘴边的那一片柳叶早就被他给吹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现在嘴角扬起的弧度无拘无束,笑容烂漫得仿佛并未经历过什么岁月,还是个不处事的少年人。

 

而他做的也确实是少年人才会做的事。鹤丸国永稍微调整了下姿势,忽然就从柳树那略显纤弱的枝桠上一跃而下——当然是没有好好地落下地,反倒是向着一期一振站着的位置扑了过去。

 

一期一振大概也没料到鹤丸的行动,稍一愣神,竟然被扑了个正着。刀的灵体虽远比不上人身体的重量,可因为有灵力围绕周身的缘故,冲撞起来也是受力不轻。一期一振被撞得向后倒在了地上,鹤丸国永则是直接压到了他身上,夏日丰盈柔软的草地被两人压瘫了一片。

 

鹤丸国永抬起头,入眼就一期一振还有些惊魂未定的神色,他倒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的神情,当即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期一振此时还穿着一整套的正装,却因为鹤丸的这一出把戏而变得乱糟糟的,他给人的感觉素来是温和不失严谨,给人一种非远非近的感觉,现下这气质倒也失了个干净。他看着还在笑得肩膀耸动的鹤丸国永,有些无奈地偏了偏头:“我看起来……当真有那么滑稽么?”

 

“那倒不是,只是……噗哈。”鹤丸国永扬起头像是要认真回复,只是没说几个字,又兀自笑了起来,这回就连脸也埋到了一期一振肩上去了。

 

一期一振看着肩膀上的笑得一抖一抖的那一头白毛,眼里倒是尴尬多过于责怪,无奈又多过于尴尬。他秉着一副好耐性,等到鹤丸国永笑过了劲头,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那鹤丸大人又是为何……”

 

“你可别往心里去。我也就是新奇,没别的什么不好的意思。”鹤丸国永好似学着他一样,也偏着头说话,话说了半句,却又忽地想起了什么一般,半眯着眼补充道,“倒是你方才那表情……我也没有漏看。”

 

他眨了眨眼,就着他现在姿势的便利,忽地凑近了一期一振的耳边,仿佛吐息般地说道:“怎么样,你也觉得,战斗很难以割舍吧?”

 

一期一振看着他,过了那么一会,却是也笑了开来,只是他笑得安安静静的,眉宇间一点锐气也没有,仿佛那些个锋芒都化作了夏日月色一般的温润如水。这反应倒是出乎鹤丸国永的意料之外,他眨了眨眼,摆出一副虚心讨教的表情,等着对方的回话。

 

“鹤丸大人,”一期一振说,开口却是另一件事情,“听闻您最近常来探访,疏于招待,真是抱歉。本丸的事,恐怕还要忙上一些时日。在下有幸,您若是尚有兴致,何不尺素相传呢?”



tbc。。


好吧,其实我并不可能三次搞定。

以及由于考虑到以花前月下作为tag大概会撞,干脆拿“高考乱舞(并不)”做专有tag了

之后有相似的系列也会出在这个tag里吧,不嫌弃的话,可以订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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